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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风 Matters 20250513
那些认为中国正踏上民主转型,以及科技能扮演民主推手角色的乐观观点,早已不复存在。通讯科技显然已成为威权主义的一股助力,它是专制政府手上的棍棒,而非带来开放的麦克风。
二○一九年十月一日,雷根认为民主正在中国崛起的三十年後,坦克再度於天安门广场上滚动前进,一万五千名士兵阔步往前。这场阅兵典礼在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七十周年,彰显并告诉世人,谁才是握权控管者。中国领导人习近平穿着毛泽东风格的服装,站在开顶礼车上校阅飞弹、无人机与数百件其他的军事装备。他告诉挥舞国旗的群众:「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撼动我们伟大祖国的地位。」
装配了人工智慧的中国监视器正在监视群众,网际网路通路显示当地顾客的一举一动,而中国的电信业三巨头聚焦於服务首要客户——中国政府。它们的网路以超高画质影片传送这阅兵典礼,协调烟火秀的施放时机。中国的国营媒体透过卫星、有线电视及网际网路,以多种语言向全球各地播送这场阅兵典礼。中国的北斗卫星近乎完美地同步化,引导阅兵队伍中的数百个军事装备。
那些认为中国正踏上民主转型,以及科技能扮演民主推手角色的乐观观点,早已不复存在。通讯科技显然已成为威权主义的一股助力,它是专制政府手上的棍棒,而非带来开放的麦克风。当中国的数位丝路更进一步延伸时,看起来像是由高度中央集权所指挥的一群中国公司,它们以一致的步伐行进,如同阅兵队伍中的士兵。当然,这是中国领导人想要世界看到的面貌。
这些面貌令人惊忧,但网路之战才刚开打呢。通讯科技本身不是良善或邪恶的力量,它只是一项工具,但先前的误判已经使华府对通讯科技的信念从乐观转向悲观,甚至可能因为焦虑、忧惧而变得偏执。中国显得无处不在、团结、总是掌控一切。当大家在迟来、恐慌的重新评估时,很多人忽视了中国的弱点和美国的长处。
其实,军事化的庆祝活动掩饰了中国官员的恐惧。中国在国庆之前,对网际网路通路的管制严格到就连中共中央所属的、中国民族主义色彩浓厚的《环球时报》前总编胡锡进都抱怨:「我们国家并不脆弱,我建议我们应该开启一扇通往外国网站的窄门。」但胡锡进後来删除了这则评论。北京庆祝建国七十周年之际,香港到处都在示威抗议,中国官方指责这都是美国在背後煽动,附和资讯战战略家沈伟光多年前的论点。
吊诡的是,中国技术能力进步的同时,中国官员对於网路感染力的恐惧也有增无减。习近平的门徒、中共中央政法委员会秘书长陈一新提出警告:「互联网日益成为各类风险的策源地、传导器、放大器,一件小事情都可能形成舆论漩涡;一些谣言传闻经煽动炒作,极易使『茶杯里的风暴』骤变为现实社会的『龙卷风』。」他称此为「联动效应」。
建国七十周年阅兵典礼的三周後,勇敢的公民新闻工作者李新德被拘捕。通讯技术已把猫捉老鼠游戏的优势,进一步推向他的敌人。李新德想方设法躲避骇客及审查者,他的网站域名一年改了六十次。李新德最近调查报导的是,涉及天津某个公安局的腐败情事,报导一刊登就立即遭到删除,在微信及其他网站上的无数转载也被清除。二○二一年一月,李新德被判刑五年,但当权者可没就此收手,李新德的儿子也遭株连,被判刑一年。
这些行动令人寒颤,但也暴露了中国数位威权主义的裂缝。中国政府的工具箱虽强大,却也未能消除李新德报导的每一则案例,甚至其他部落格转载了他的报导。中国政府的数位工具也没有强大到,足以减轻中国当权者的害怕,他们再度诉诸旧式的羁押与恫吓。最能说明问题的一点是,中国当局因为害怕而做出的反应,根本与它认知的威胁不成比例,「我不是要推翻政府,我不是要推翻共产党的统治。」李新德解释。中共公开宣称要反贪腐,李新德的工作其实是在帮助他们推动这目标啊。
中共对於自己认知到的威胁做出了激烈、但杂乱的反应。它急於监控一切,已经超出自己对所见所闻做出理性判断的能力。它急於部署监控设备,早已创造出紊乱不一的地方系统,而不是建立出统一的全国制度。这不仅浪费资源,也引发中国人民对个人资料安全性的疑虑。在这片混乱中,一个监控产业体系欣欣向荣,这些生产监控器材公司的技术虽更进步了,但往往承诺多过实践,尤其是在外国市场上。
中国公司在海外营运时,面临的协调、挑战更多,因为来自中央的监督变少了,而且,外国政府也有自己的优先要务。中国政府把课题升高,但通常没有提供详细的前进指令。例如,习近平指示透过一带一路,打造「智慧城市」——这是用建立数位基础建设来促进城市地区的泛词,但中国技术专家毛文杰(James Mulvenon)及他在美中经济暨安全检讨委员会(U.S.-China Economic and Security Review Commission)的同事指出,中国政府似乎并未向中国公司提供,如何在海外推动这些计画的相关高层指引。
在海外实地就能看出这种欠缺协调与督导的情形。华为在巴基斯坦首都伊斯兰马巴德(Islamabad)推动一项旗舰计画,但它安装的中国制监视器有半数故障。中国公司帮助在肯亚首都奈洛比(Nairobi)市郊,建立了一座花了数十亿美元的高科技中心,但似乎没有几家公司热切於进驻。一条由中国铺设、从非洲喀麦隆共和国延伸到巴西、长达六千公里的海底电缆,迄今使用率极低;且对喀麦隆的发展前景没带来什麽助力,只增添了该国的负债。这些与其他紊乱无章、不相关联的工程,非但没有创造出网路效应,很可能最终成为耗费庞大、回报甚低的白象工程。
中共的偏执可能对中国全球网路野心构成最大挑战。中国的堡垒式网际网路,意图把中国与世界隔离开来,但这伤害到创新,且限制了中国与外国网路连结的能力。排名全球网路连结度最高的中枢城市中,没有中国大陆城市,这些中枢城市全都有开放的网际网路资料交换中心,这是中共领导人仍然害怕的模式,他们面对的难题是:想要愈高度的国际连结,就得放弃一些掌控。
反观美国对於和外国连结的开放性,为自己提供了巨大的商业与战略优势。全球的网际网路流量有四分之一流经美国,这其中包含目的地为中国的国际网际网路流量的六三%,美国情报部门官员称此领先地位为「巨大的主场优势」。全球最大的海底电缆网路,为美国的金融中心和科技公司提供动力,亚马逊网路服务公司(AWS)、微软及谷歌这三家公司,合计囊括过半的全球云端服务市场。这些优势往往被视为理所当然,因为自网际网路发明以来,美国一直是在位的网路强权。
美国可以在未来市场上,采取利用其长处与优势的进攻战略。美国的私人企业部门正在开发中市场,推行可以颠覆中国优势的技术,包括提供全球宽频的低轨卫星。藉由领导夥伴与盟友的结盟,美国可以一方面发展与保护敏感技术,同时也向开发中世界提供更多,藉此建立关键多数,对抗中国的规模。当然,成功不是可以便宜行事或轻易赢得的,这将需要和欧盟及印度建立桥梁,基於共同利益及它们本身渴望,建立合作关系。
美国不仅受到中国崛起的威胁,也遭受反应过度危险的威吓。华府目前采取更防御的姿态,对国内网路、网际网路交换中心和海底电缆采用更详审的态度。在中国的持续扩张活动,以及中国公司和中国人民解放军之间的合作、间谍、网路攻击等劣迹斑斑之下,美国政府想做出更多保护的姿态是非常有道理的。但是,美国也必须考虑每一个决策,可能如何影响自己在全球网路中的地位,这些後果未必如同乍看之下的那般简单明了。想要取得正确、适当的平衡,首先得了解我们是如何走到目前这步田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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