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5日荃葵青游行过后,荃湾二陂坊麻雀馆被打碎,大陂坊机铺大闸被撬开;警员奉召到场,一批 full gear青年用铁枝、雪榚筒,打碎等候前行警车的玻璃,用铁枝插伤警车车长背部,混乱中,警员向天打响了反送中运动以来第一枪实弹。
由于月中警方卧底人员混入示威者当中拉人,荃湾连串武斗派作风的示威者,亦因身上显著的记认,一度被思疑是「鬼」,因为他们的行动,和所谓的「勇武派」亦有显著分别,不是「守」和「跑」,而是带有明确目标的主动攻击。
到后来,网上开始流传出这小队示威者的事,他们被称为「屠龙小队」。
21岁的 George(化名),是「屠龙小队」的一员,他表明当日荃湾的行动,针对的是警方和黑帮,起源当然是721元朗袭击以及85荃湾刀手斩人,但他一再使用的字眼,都不是「报复」,「上次已经斩伤一个手足,警方都无理,我哋可以话系代警察去执行返个职责。」
但他们的行动和保护,未必人人接受,即使在反送中抗争中当中亦有争议,「我哋想唤醒更多人,可以放低内心枷锁同底线。」那为了对抗怪物,是否就必须变成怪物?「对手已经无底线同道德,点解我哋仲要畀道德同底线锁住?」
由「以武制暴」到主动攻击,George明言他无视外界的批评的质疑,但对于同路人怀疑他们是「鬼」,他既理解亦带难过,「我哋入面无鬼。」George回答时斩钉截铁,「其实现场无人怀疑我哋,因为我哋一路都系保护佢哋,同警察对峙,有喺现场系绝对分到。」
「你真系咁担心、咁疑心,不如你自己落嚟。」
George透露,「屠龙小队」成员约数十人,比其他抗争者的小队人更多,但成员间彼此互不相识,日常亦不常联络,所以在现场必须有明确的识别方法。
而「小队」的成立更是偶然,8月5日晚,穿黑衣示威者被刀手斩至重伤后,曾有人自发在荃湾守备和巡逻,走遍荃湾大街小巷,一巡就是一个晚上,亦是「屠龙小队」的雏形,「搜咗成晚,坦白讲,鬼系做唔到,你明知搜唔到咩都要去搜。」
「屠龙小队」成员虽然萍水相逢,但成份却非常单一:清一色都是年轻力壮的男子,「我哋一个女仔都唔收」,他们甚至「劝退」部分女队员,「坦白讲)(女仔)反而会系负累,我欣赏佢哋决心同勇敢,但现实唔容许佢哋去得咁前。」更让人难以接受的现实是,接连传出女示威者被捕后遭性侵的消息后,明确反映女性一旦在抗争现场被捕,面对的处境恐怕比男性更惨酷,「仲要除晒衫,好侮辱,完全唔 respect。」
除了全男班外,这队抗争者亦有另一个「特色」,就是几乎都来自破碎家庭,或者和家人关系本来就薄弱,George来自单亲家庭,早已自立,和家人亦很少联络,「我哋呢种人会比较成熟、独立、识谂,家庭比较可有可无,无咁嘅需要,都有啲 sad啦咁样讲。」
「亦因为咁,我更愿意为香港呢个家牺牲,我哋呢啲有能力唔出嚟,唔通真系交俾班靓仔靓妹咩。」
语毕,George笑了一下,活脱脱就是一个青涩少年的笑声,让人想起他才21岁,难道又不是很多人眼中的「靓仔靓妹」?「成年人有家室、有楼要供、有家要养,我哋呢班人无。」
没有包袱不代表没有取舍,George就为了全心投身抗争辞去工作,「因为内疚」,例如有一次他因为工作缺席地区放映会,结果参与者遇袭,「如果当初有取舍,就可以阻止呢啲事发生,」这么有信心?「我对自己战斗力、体格都有信心。」
「全职」投身运动的下半场,除了勇武抗争,「和理非回合」如连侬墙、放映会,他同样会到场,保护和理非,在不少「蓝丝」眼中,激进、无业,来自破碎家庭,每日流连不同抗争活动,George就是典型的「死废青」,「我本身做紧份工,月薪有近3万,系一个废青做到嘅野咩?乱嗡廿四。」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和很多「死废青」一样,走到最前的 George,早已写好遗书,交予「喺屋企睇电视」的和理非朋友,难以想像,自翊为「极端主战派」的 George,仅仅两个多月前,还是一名和理非,69、612他都在现场,和平地参与示威。
但612他看到的,是漫天纷飞的催泪弹,政府一再拒绝回应诉求,「好惨烈,好多人瞓喺地下典来典去,呼吸唔到,好辛苦。」
「是你教我和平游行是没用」,7月1日示威者冲入立法会,这十一只大字写在立法会议事厅柱子上,亦早已刻在当日亦有「冲」的 George心中,「玻璃单野,当时俾人闹到死,但我哋都一意孤行,因为和理非真系无用」。
升级升级再升级,手中的「武器」由水樽、雨伞,到砖块铁枝,由防备逃跑到主动攻击,还会再升级吗?「会,例如警方大规模用真枪。」George没有明言,他所指的「再升级」的意思,但经历过825荃湾,社会应该大致能想像,激进示威「再升级」的意思。
「而家其实系打紧仗。」但事实上 George亦心知,一旦警方动用真枪,这场「仗」其实无得打,「系,都系要打,如果要坐十几年监,我宁愿死。」
但若果能选择的话,真的一定要走到刺刀见红的地步吗?
「绝对唔想,而家根本系香港人打香港人。」香港人打香港人,正正是每个抗争场面,街头巷尾的血腥现实,例如,George的「朋友」当中,也有警察,「去到结婚会搵佢做兄弟嗰种」,但自反送中运动以来,曾经的兄弟已割席,「佢已经选择左佢嘅路,大家战场见,都无必要再同佢讲嘢。」
后记
访问之前,预计听到的是激昂的陈词,毕竟,「屠龙」几近是目前示威者中,最「激」的一群;从他们激烈甚至暴烈的行为,会预期一份对警方切齿的痛恨。
但结果 George展现的,是冷冷的述说、分析,对事态发展的看法,还一再重覆,这一切都不过是「迫出来」的无奈。
更「反高潮」的,莫过于杀气腾腾的队名「屠龙小队」,看似冲着警方精锐的「速龙小队」而来,但事实上却未必是那么一回事,「其实一开始都系鸠吹,讲起队名,有人提『逃学威龙』,既然警方有速龙,不如叫屠龙。」
也只有在这些末节,会让人记起,虽然从现行的法律而言,George是违反刑事罪行的惯犯,在警方眼中,他可能更是不足惜的「暴徒」、「曱甴」,但事实绝下装备,他和他的「小队」,都不过是一群20出头的少年。
「有任何人伤亡,都唔系我一开始想见到嘅,我本来都想和平示威。」从 George口中说中、听来异常沉重的「本来」两个字,或许就总结了,这名21岁少年的这一个夏天。
来源:立场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