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大利亞首位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小說關於兩代人的創世紀
來源:好奇心日報
《人樹》
內容簡介《人樹》是帕特里克·懷特的成名作和代表作,被譽為「澳大利亞的創世紀」。小說通過對帕克一家兩代人生活的描摹,展現澳大利亞拓荒者的生存狀態和精神面貌,並對人性、人際關係和個人信仰進行探討。
最初,天地之間一片人類足跡所未及之叢林中,來了一個男人——斯坦?帕克。他砍樹搭棚,開墾出一片空地,又外出帶回一個女人——艾米做妻子。他們拓荒創業,生兒育女,相愛又疏離。帕克一家——固執沉默的丈夫斯坦,富於幻想的妻子艾米,暴戾不羈的兒子雷,上進虛榮的女兒塞爾瑪——的生活就這樣在洪災、大火、戰爭、疏離、背叛、孤獨、死亡……中緩慢展開。
最後,男人在他臨終前吐到地上的一口痰沫中找到了上帝。而那塊由他最先開墾的荒地業已成為悉尼城郊。但歸根結底,仍有樹在那裡。一位少年——斯坦和艾米的孫子走進叢林,想要寫一首生命之詩。
「歸根結底,沒有一個完結的時候。」
作者簡介帕特里克·懷特 (Patrick White,1912—1990),澳大利亞小說家、劇作家,20世紀最重要的英語作家之一,因其「以融會了史詩風格和心理描寫的敘事藝術,將一座新大陸引入文學地圖」,而於 1973 年被授予諾貝爾文學獎。
懷特出生於英國倫敦,不滿一歲時隨父母回到澳大利亞悉尼。因自幼患有哮喘,多幽居獨處。懷特在澳大利亞的農場度過了童年時光, 1932 年進入劍橋大學國王學院攻讀法國與德國文學,讀書期間出版了他的首部詩集《農夫與其他詩》。
懷特一生創作頗豐,出版有《人樹》(1955)、《探險家沃斯》(1957)、《乘戰車的人們》(1961)、《風暴眼》(1973)、《樹葉裙》(1976)等長篇小說 12 部,中短篇小說集 3 部,此外還有劇作 8 部,以及詩歌、自傳及未出版作品多種。懷特的作品筆觸細膩、極富詩意,擅長在意識流及敘事之間自由切換,有著極高的藝術水準。懷特一生拒絕了無數文學獎項,也很少接受媒體採訪。 1990 年因病去世于悉尼的公寓。
譯者簡介胡文仲(1935— ),北京外國語大學教授,博導。曾任北京外國語大學副校長。長期從事英語教學和研究、跨文化交際研究和澳大利亞文學研究。 1990 年被授予悉尼大學榮譽文學博士學位, 2004 年被授予墨爾本大學榮譽教授級研究員。
李堯(1946— ),中國作家協會會員,資深翻譯家,悉尼大學榮譽文學博士,西悉尼大學榮譽文學博士,北京外國語大學客座教授。翻譯出版英美、澳大利亞文學、歷史專著53部。其中長篇小說《浪子》、《紅線》、《卡彭塔里亞灣》獲澳大利亞澳中理事會翻譯獎。 2008 年因其在中澳文化交流特別是翻譯領域的成就獲澳大利亞政府頒發的「傑出貢獻獎章」。 2018 年獲在華澳大利亞研究基金會終生成就獎。
書籍摘錄第一章(節選)
一輛大車趕到兩株高大的硬皮桉中間,停了下來。這片叢林里的大部分樹都是硬皮桉。它們高踞于那些枝葉交錯的灌木之上,簡樸中透露著真正的壯美。大車就這樣,擦著毛乎乎的樹榦,停了下來。那匹馬像這株樹一樣,粗毛滿身,獃頭獃腦。它噴了個響鼻,便駐足不前了。
車上坐的那個男人跳了下來,他搓著手,因為天氣已經轉冷了。灰濛濛的天空中帶著寒意的雲塊凝結在一起,西邊天際現出紫銅般的顏色。空氣中,嗅得出寒霜的味道。那人搓著一雙手,冰冷的皮膚的摩擦聲,越發顯得空氣凜冽,林地孤寂。枝頭的小鳥向下張望著。動物的目光也被這裏正在發生的事情吸引過來。男人從大車上提起一個包袱。一條狗抬起腿,踩在一個蟻冢上,那匹汗水淋漓的馬下嘴唇耷拉了下來。
那人舉起一把斧子,朝一株毛乎乎的樹榦砍去。他主要為了聽聽響聲,並不是為了別的什麼。聲音響亮而清冷。男人砍著、砍著,直到幾塊白色的木片跌落下來。他看著樹榦上的傷痕,周圍死一般的沉寂。在這一帶叢林,還是第一次發生這樣的事情。
彷彿故意從夢境中擺脫出來,他加快速度從馬身上卸下挽具,露出挽具留下的一片黑色的汗漬。他在那匹矮腳小馬結實的蹄踝上上了馬絆,又在光禿禿的馬頭上掛了個草料袋。然後,用幾條麻袋和幾株小樹的樹榦,搭了個小窩棚,生起一堆篝火。他終於舒了一口氣,因為這個小火堆的點燃,在他內心深處激起了第一股令人欣慰的暖流。總算到了一個地方。火焰繚繞,把叢林的這一塊地方變成他之所有。火舌舔著,吞噬著寂寥。
這時,那條紅毛狗也走了過來,在篝火邊蹲下,離那男人不遠,但並不在他身邊。他跟他養的狗和馬都不親昵。他不撫摸它們,也不跟它們絮叨著說話。讓它們待在那兒,保持一定的距離就夠了。那條狗就這麼蹲著,它的臉因為注意力集中,也因為想吃東西,盯著車上那隻還沒拿下來的放食品的盒子,而變得機警。這條機警的狗就這麼眼巴巴地瞅著。飢餓折磨著它,它的爪子靈巧地按著地,一雙黃眼睛在吃到肉之前的那段時間里,貪饞地盯著那人。
這男人是個年輕人,生活還沒有在他臉上留下什麼印跡。他長得漂亮,心地似乎也善良。因為心中無鬼,無所遮掩,反倒顯得抵消了他的一些優點。不過,這正是對於誠實的嘲弄。
四周,叢林正在消失。在暮色之中,蒼茫的天空之下,黑魆魆的樹枝和黑壓壓的一片灌木叢正在融為一體。只有篝火在繼續燃燒。火光之中,那男人的臉上神情冷漠。他正在一雙硬手的掌心裏揉著煙葉。一張捲煙紙粘在下嘴唇上,瑟瑟抖動。
狗的尖鼻子哼哼著,嘴角的須在火光中閃爍。它眼巴巴地等待著這個沒完沒了的動作趕快結束。
主人還坐在那裡,一股勁地抽煙。
那人站起身來。他拍了拍手上的煙末,開始從車上取那個放食品的盒子。
這時,狗激動得直打哆嗦。
林地里響起白鐵餐具的叮咣聲,往鐵壺裡倒茶葉的沙沙聲,以及卸麵粉袋子時沉悶的咚咚聲。什麼地方溪水潺潺。小鳥棲息在枝頭啁啾不停。
那匹小馬額頭的鬃毛亮光閃閃,那條飢餓的小狗蹲在那兒,都望著年輕人。目光和火光融為一體。
被火光鍍上一層金的男人正從一塊挺大的肉上切下一塊。那條狗就像一匹發了瘋的小紅馬一個勁兒撒歡。那人給狗扔肉。可是按照他的稟性,又故意裝作不是在喂狗的樣子。狗大口大口地吞咽著一塊塊肥肉,脖子上的頸圈不停地向前滑動,眼眶裡兩隻眼球向外凸出。男人也吃了起來。他隻身一人大口吞著,樣子挺難看;大口吞著,咽下去,接著大口大口喝那壺有點鐵鏽味的熱茶,一心想趕快吃完這頓飯。身上漸漸熱乎起來了,現在他才覺得舒服了。馬兒用力咀嚼,口水打濕了草料袋裡的草料。他聞著那持續不斷地、緩緩地飄過來的草料味兒,聞著綠樹枝燃燒時的濃煙味兒。他把頭枕在從馬身上卸下來的潮乎乎的軛具上。火光所及的地方,在夜色中形成一座巨大的、迷宮似的洞穴,接納了這個男人。他在篝火中,噴出火苗,燃燒、閃光、騰空而起,然後因為身心俱疲,在一團團煙氣之中,突然熄滅了。
這人名叫斯坦·帕克。
他還沒出生的時候,母親想管他叫埃比尼澤埃比尼澤: 古希伯來男子名。原意為撒母耳用來紀念上帝幫助猶太人戰勝腓力斯人的一塊石頭。。但是由於父親——一個滿嘴髒話,肚皮上長毛的人——聽到這個名字笑了起來,就作罷了。母親也沒再想這樁事。她是個不善幽默、易受驚嚇的女人。孩子生下之後,她給他取名斯坦利。這畢竟是個體面的名字。同時,她還想起了那位探險家,她曾經看過關於他的報道。
這孩子的母親讀過許多書。她讀書時,戴著一副纖巧的金邊眼鏡。這副眼鏡與其說是框住她那雙水汪汪的藍眼睛,倒不如說是使她的眼睛看起來越發沒遮沒擋了。開頭,她把讀書看作是一種藉以逃避那些可怕的、令人不愉快的事物的手段。繼續讀下去,是因為除了故事情節之外,讀文學作品還使她看來文質彬彬,而這是她所渴望的。後來,她成了一個教師。所有這些都是她結婚以前的事。這位婦人姓諾克斯。她記得自己的母親在說起英國老家發生過的事情時,提到諾克斯家有個姑娘,嫁給了一位公爵爺的牧師。
這位婦人卻沒有嫁給牧師。由於某種錯誤,或者一見鍾情,她嫁給了柳溪的鐵匠艾德·帕克。此人經常喝得酩酊大醉。有一次他喝醉了酒,聽佈道時居然回答起牧師的問題。他還能把一根鐵條擰成一個地道的「同心結」。這種舉動當然算不上有教養,但是他那一身發達的肌肉,至少可以給她以保護。諾克斯小姐變成了帕克太太。在某種程度上變得比以前膽小了。
「斯坦,」有一次母親說,「你必須保證熱愛上帝,並且永遠滴酒不沾。」
「好的。」小男孩說。因為他對這二者都毫無經驗,只有陽光在他眼睛里閃爍。
在那令人昏昏欲睡的、他點燃的火的懷抱之中,年輕人想起了雙親和媽媽的上帝。這位上帝是淡藍色的溫柔的化身。他曾經試圖真真切切地看一看這個上帝長得什麼模樣,但是沒能如願。「哦,主啊!」他大睜兩眼躺在黑暗之中,曾經這樣呼喚。有時候,他聽見父親在門的另一邊咒罵、打嗝。
他的父親並不否認上帝。正相反,他是個鐵匠,一直盯著爐火。他敲打著鐵砧,火星飛濺,金屬的鏗鏘聲使他耳朵失聰,馬蹄被燙焦的臭味也不能使他畏縮。他自己的力量之火在燃燒,他對上帝毫不懷疑。有一次,他灌飽了朗姆酒,在回家的路上,跌進了一條排水溝。他甚至在溝底和上帝說過話。他伸手去抓一個大聲抗議的天使的翅膀,然後才失去知覺。
在這孩子的心目中,父親帕克的這個上帝從本質上說是個愛大發雷霆的上帝。他在酗酒的間隙出現,伸出一根長著老繭的手指罵人。他是先知的上帝。如果稍有區別的話,小男孩兒自己對這個上帝充滿疑慮,深感畏懼,對於母親那個溫柔的上帝,則全然不是這樣,至少起初是如此。在柳溪,上帝把大樹壓彎了腰,直到它們的枝條像鬍鬚一樣在狂風中飄拂。他把雨水傾瀉在鐵皮屋頂上,直到上了年紀的人們也都在冒著煙的油燈照耀之下,感到思慮重重,愈加渺小,愈加畏葸。他還割斷了喬·斯基諾老頭的喉管。人們並不了解這一點,但他根本就不應該受這種懲罰。他是個挺不錯的老傢伙,喜歡用麵包屑喂鳥。
年輕人記得,有不少事情母親不想對他解釋,這就是其中的一件。「這種事情就那麼發生了。」她說。
母親看起來心煩意亂,轉過身去。有許多事情她無法管。就是為了這個原因,她不大和別的女人來往。這些女人大都知道生活中大多數的事情。如果有什麼事情她們不懂,那是因為那些事情不值得弄明白。因此,斯坦的母親總是形隻影單。她還像婚前那樣讀書。讀一本帶銅搭扣的丁尼生詩集,書中夾著幾朵紫羅蘭;讀一本污漬斑斑的被洪水浸泡過的《莎士比亞全集》;讀書刊目錄、年鑒、食譜和一本帶地名附錄的百科全書。這些書構成了她與眾不同的、給她以保護的知識。她讀書,還愛整潔,似乎這樣就可以使一切井井有條。只是時間、蛀蟲毀壞了她的努力,以及人們的靈魂。不過,這些靈魂不論封閉在什麼樣的匣子里,都要破匣而出。
比如她的兒子——這位如今頭枕軛具、躺在那一小堆篝火旁邊的年輕人,就已經沖開匣蓋跳了出來。不過他倒還不討人嫌,他是可以稱之為好小伙子的那種人。他孝順他的母親,如此等等。但他畢竟與眾不同。啊,她曾經說,他將成為教師或者傳道士,把詩人的語言和上帝的教誨教給人們。
儘管她對詩人的語言和上帝的教誨十分尊重,卻朦朦朧朧地懷著一種虔誠,懷疑這些語言能否解釋。但是對於兒子來說,當他白天伴著蒼蠅的嗡嗡聲,夜晚聽著水窪結了冰的冰面的斷裂聲讀書時——他從媽媽的《莎士比亞全集》里讀過劇本《哈姆雷特》,從《聖經·舊約全書》里讀過那些人物躍然紙上的章節——似乎不存在什麼需要解釋的問題,至少這時還不必要。
他不是一個善於解釋事物的人。想到母親要把他造就成教師或者傳道士的打算,他在篝火旁邊挪動了一下身子。他沒什麼了不起。他只是一個普通人。眼下,他已經填飽了肚皮;他並不關心那些神秘的事物,即使有些想法也很淡。當然,他見過大海,它的喧囂確也使他心中充滿驚奇與不滿之情。於是,連黃昏時分飄蕩在鄉村小鎮的塵埃中與木蘭樹枝葉間的歌詞,也變得與他休戚相關了。有一次,有個女人,是個妓女,既不年輕又不漂亮,臉貼著玻璃窗往外瞧。斯坦·帕克記得她那張臉。他也臉緊靠著玻璃往裡瞧。
在他腦海里掠過這種種讓人心寒的念頭時,他看見篝火快滅了。他打了個寒戰,俯身向前,扒了扒剩下的紅火炭。於是,火苗又重新向夜空竄去。他眼下的棲身之地夠暖和的了。火光和夜色交融的地方,站著那匹小馬。它曲著腿,頭上還掛著草料袋。袋子已經空了,也被它忘卻了。那條紅毛狗一直躺在那兒,鼻子擱在爪子上。現在,它肚子貼地,朝前爬了爬,用鼻子碰了碰男人的手腕,還舔了舔。斯坦照例把它推開。狗被推得哼了一聲,斯坦又一次意識到了自己的存在。
夜色在這個小小的、蠶繭似的光環上積聚著,威脅著要把它壓碎。寒氣如潮水上漲,在樹枝間流蕩,在矗立著的樹榦間奔涌,在溪谷里積聚上升,岩石因為寒冷而呻吟,岩石表面痘痕似的小坑裡,水在結冰,發出爆裂聲。
該死的冰窟窿!男人已經睡得迷迷糊糊,又醒過來抱怨著,把身上蓋的袋子往緊裹了裹。
但是他也知道,沒有別的辦法。他知道,他的大車在哪兒停下,他就得在哪兒停下,沒有別的辦法。被困在這個樊籠里,他將盡量做到隨遇而安。在這其中,究竟有幾分是由於意志,幾分是由於命運就很難說了。也許命運就是意志。不管怎麼說,斯坦·帕克相當固執。
他既沒當傳道士,也沒當教師。母親卻一直希望他能成為這樣的人。幾乎直到人們把她安放到柳溪拐角處枯草下面的時候,她還這樣希望著。他曾經試著去干各種活計。他趕運過一群骨瘦如柴的羊,一群擠擠擦擦、油光水滑的牛;他在堅硬的石頭地上鑿過一口井,還蓋過一幢房子,宰過一口豬。他在一家鄉村小店裡稱過白糖,還補過鞋、磨過刀。可是哪樣也沒幹長。因為他知道,他不是干這些活的料。
「瞧小斯坦。」人們撇著嘴,哼著鼻子說。因為他們覺得這是個可以嘲弄一番的人。
就因為他還是個小男孩的時候,他們從門廊看見他給父親拉風箱,人們便覺得他會永遠待在那兒。
事實上,永遠待在某個地方,正是小夥子斯坦利·帕克自己所希望的。問題是在哪兒待,怎麼個待法?城裡大街上那大敞著的窗戶,塵土飛揚的道路上那根深蒂固的樹木,都使他心中充滿惆悵,渴望永遠待在一個固定的地方。但是時候未到,兩種慾望還在搏鬥。還是個小孩子的時候,他就已經體會到了這兩種慾望所帶來的不幸。那時,他替父親夾叮噹作響的馬蹄鐵,拉風箱,或者把削下來的灰色的馬掌和一堆堆勻稱的黃色的馬糞扒到一起。太陽和寸步不離的蒼蠅都說: 啊,這兒就是永久安定之所在。所有這些形狀各異的物體都是你所熟悉的,生活像演戲一樣,一幕接著一幕,日月相接,循環不已。在持續的火光中很自然地會解釋所有的火。除此而外,他對那位毛髮很重、總愛打嗝的父親,懷有一種鍾愛之情。當這位鐵匠終於因為貪杯濫飲、中風而死的時候,他相當真誠地哭了一場。
那時,正是舊的生活將要終結,新的生活將要開始的時候,對那個「永久安定之所在」的依戀和企求變動的邪念的鬥爭,在這孩子心中,比任何時候都來得激烈。
「至少你會成為母親的安慰,斯坦。」帕克太太說。她的鼻子變得瘦削、粉紅。這倒不是失去丈夫的悲哀造成的,而是因為想起在這個並不美好的世界里,曾經使她為之痛苦的許多事情。
這孩子驚恐地望著她,一點兒也不明白她話里的意思。不過有一點很明確:他不可能成為她所期望的那種人。
題圖為帕特里克·懷特 ,來自:維基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