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過安檢票上的字都快磨沒了」,劣質的機票讓留子徹底無語了……

2025年01月06日 11:12

液體,在這兩年變成了一個形容詞。

從物理狀態變成了形容某個產品質量太差、乃至一用就軟的互聯網新詞,比如今年走在風口浪尖上的外賣黑色液體勺,與國潮少女打包盒一起成為當代廉價外賣生活的表徵;

機票也開始走向流體系,越來越多網友發現:「現在的機票怎麼比廁紙還薄?」

花大幾百留下的唯一紙質見證,結果到手發現,原本的彩色硬卡紙變成了一張比a4紙簡陋、比超市小票還寒酸的透光紙,拿在手裡稍不注意可能就弄壞。液體機票和液體勺一樣默默闡述著打工人的廉價生活。

臨近2024年年末,牛頓見了這透光液體機票,半夜都得起身拍拍棺材板,嘀咕道:「詐騙,都是詐騙。」

很難說清,第一個收藏機票的手藝人是誰。

傳統的機票五顏六色有著航司標誌和出行信息,小小紙張有人用完就扔的同時,也有很多人成為民間機票收藏家。當有人曬出厚厚一疊機票起碼透露出3個信息:這個人會收藏東西、有點捨得花錢以及可能去過不少地方。后兩者助力機票超越一眾票據,成為財力和眼界的雙重見證,於是「曬機票」成為一種特有的互聯網行為。

圖源:小紅書@胖焦

本著一張機票幾百幾千,一次旅遊幾千幾萬,作為打工人精裝修人生的一部分,一張拿在手裡的機票代表沉甸甸的幸福。於是,機票就有了必須存在的理由,如今一張薄到發光的機票像是一記重鎚,「從開始就敲破我對旅行的美好幻想:1000塊連精緻的朋友圈都買不到了。」

但實際上,不是機票越來越寒酸,事實上的機票早就退出歷史舞台。現在我們手上這張越來越薄的熱敏紙,準確的來說是「登機牌」。

時間回到二十多年前,你出行時可以看到三張不同的紙:機票、行程單、登機牌。機票是一份文件或電子記錄,主要用來證明你的證明購票行為,相當於你與航空公司簽的一個合同;登機牌則是你乘坐飛機前需出示的許可證。

2004年,民航局停止發售紙質機票,如今「真正的機票」化身為一串電子號碼e-Ticket(ETKT)。就像是火車票也成為時代眼淚一樣,機票也早就「不存在」了。

如今你坐火車還能拿到手的紙張,藍色的是報銷憑證,白色的是行程信息提示單,今年11月開始試用電子報銷憑證,指不定哪天那張藍色卡片你也見不著了。也就是說,你每次到機場值機后拿到的那張紙,無論軟硬,其實都是登機牌,只不過被習慣性地叫做機票。

在這股消逝的機票洪流中,越來越多打工人發現,如今的登機牌實在太寒酸了。從前的登機牌拿在手裡最起碼有點質感有點分量,現在的登機牌變成熱敏紙,顏色走黑白色系,一戳就破、一拿就軟。

「硬幣扔在水裡還能聽個響聲,我花錢買張登機牌拿在手裡卻像是在討飯。」有人說登機牌像是加大版電影票,有些進入收藏夾的電影票聽了都搖頭,「咱早就躋身藝術界了」;

具有設計感的電影票

也有人說登機牌像是外賣袋上那張掛著的飄零小票,就像入飯即彎的外賣塑料勺,登機小票可能在安檢前就被蹂躪地面目全非。

圖源:小紅書@人生如夢

雖然登機牌各有各的奇怪,但在其誕生之初,還是有一個標準尺寸。1890年,統計學家赫爾曼·何樂禮(Herman Hollerith)發明第一張用於存儲人口普查信息的打孔卡(也就是後來的IBM打孔卡)時,選取了和當時1美元紙幣相同的尺寸,後來這套打孔卡系統被應用到很多行業,比如航空,早期的登機牌就是IBM打孔卡的大小。

第一財經採訪在機場地面服務科工作多年的王雯時得知,登機牌設計成這樣的尺寸,還因為「太小容易丟失,我們希望登機牌有被抓在手裡的感覺,小登機牌乘客可能不會在意,還需要考慮到老年乘客,登機牌變小之後字體也會變小。另外機場是需要留存登機牌的副券,小的登機牌對工作人員也不方便。」

但如今,比電影票簡陋,比小票單薄,花最多錢買的登機牌偏偏最寒酸,「明明可以直接給我張A4紙,卻還施捨了一張登機牌」。

看著網友的吐槽,歐洲留子表示「請珍惜這液體紙吧,如果你乘坐歐洲最大的廉價航空公司瑞安的部分航班,想感受這份廉價,還得再花20歐。」這時候你再看看這張液體透光登機牌,薄如蟬翼也成了極致性感。

圖源:小紅書@素顏不素

就這樣,如何獲得一張體面的登機牌成為互聯網顯學。

瀏覽800篇攻略后,我學到的不全面成果是:如果使用自助值機台有較大可能會得到液體登機牌,但去人工櫃檯就有較大可能性收穫硬卡紙。

【較大可能】意味著打工人想要得到一張體面登機牌,宛如找到薛定諤的貓。比如曾有網友指出,你若是在廣州白雲機場起飛,那麼情況就相反。但還有網友指出,白雲機場的東航和廈航情況也不一樣。

總之,看機場、看航司、看時段,打工人獲取登機牌的路上充滿了博弈。看久了走冷淡風的液體登機牌,偶爾遇到空中綠皮春秋航空的硬卡紙,看到標誌性的綠紅和背後的廣告,你也不再覺得厭煩,這叫做真正的煙火氣。

但在排隊檢票那一刻,才算登機牌留在手裡的最終形態,而且還不確定到底是「保大還是保小」。

登機前航空人員會撕下登機牌的一部分(副券),這時候問題就來了:到底哪個部分是副券?國內飛大部分情況會撕小留大,國際航班會撕大留下,偶遇善良境外航班也會只掃描不撕。

圖源:小紅書@大帝

正如櫃檯到底能不能拿到硬卡紙一樣,撕大還是撕小這事兒也沒有完全的定數。為了對抗這與不確定時代對齊顆粒度的登機牌撕法,收藏家們終於想出終極對抗:第一次打完登機牌后出去溜兩圈,再回到櫃檯用「掉廁所了、被路過的小孩搶了」等等千奇百怪的理由重新打一張,並作出最後一個登機的讓步,就可以得到一張寫著「補」的殘碎登機牌和一張完整登機牌。

撕大留小、液體熱敏紙的逐漸消逝、走冷淡風的黑白印刷,再加上極致到只剩下姓名、航班、座位和飛行時間,你看著這張透光的登機牌,越看越覺得像極了存行李的那張票據。

液體登機牌又小又脆弱,打工幾年的你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如此需要珍惜的東西,塞進口袋怕丟,放在怕不留神當作野紙擤鼻涕。

為了在登機前保證它的生命活力,你還得專門在包里找個地方珍藏,最好是買個卡包,於是你悟了:「原來航司的真正業務是賣包。」

登機牌,總是充滿著迷惑性。

薄到發光讓你感覺不到錢花哪兒,是花錢的迷惑;每個航司不同的設計、不同的信息層級排序是坐飛機的迷惑,就算是玩轉信息時代的打工人每每見了都得目不轉睛看幾秒,以至於曾有人問「到底誰在設計登機牌」。

一張登機牌的受眾是乘客和工作人員,工作人員需要核實你的姓名和二維碼/條形碼,你則要看登機口、登機時間、座位號等等,你要在登機牌上看到的信息遠遠多於工作人員。

但你每次看到登機牌后宛如被人戴上眼罩、喝了五分之一的威士忌、原地打轉100圈,以及被騾子踢到臉,那些常見的字母和漢字你明明見過無數遍,但湊在這張液體紙上就是很難一眼抓住重點,航司說他們有自己的設計理念,你左看右看覺得這像是登機牌隨意吐出的數字和字母。

「乘務員每天都能看到登機牌,所以他們一眼就能看到重點信息」,英國設計師 Pete Smart指出,「但對於乘客來說,就需要花一些時間才能找到真正有用的信息,這與信息的優先順序有關,現在登機牌設計的最大缺陷就是信息呈現的層次完全錯誤。」

美國設計師伊萬·博依科(Ivan Boyko)設計的登機牌信息呈現順序為:航班號與航站樓、登機口與起飛時間、座位位置3類;另一個設計師德瑪·古普塔(Ridhima Gupta)則更強調登機口和登機時間,這2種設計你在日常中都可能見到。

Ivan Boyko和Ridhima Gupta的設計,圖源:未來預想圖

「雖然每個航空公司登機牌的樣式都差不多,上面的信息也一樣,但登機牌並沒有具體的格式規定」,王雯也指出,對於乘客的困擾,航司也有改良,比如四川航空會用紅框把一些信息標出來,提醒乘客方框里的信息應該首先關注。

所以你會第一眼抓不到登機牌重點信息。但如今,能看到這些宛如喝醉的凌亂信息,拿到薄成液體的登機牌已經算是幸運。

登機牌從上個世紀60年代誕生之初,經歷過了與機票的合體、分開,直到1994年,它自己也要「消失」了。那一年,第一張電子登機牌發行,到了2007年,為了加快登機牌電子化,美國航空試行移動值機。Juniper Research指出,2023年發行的超46億張登機牌中,超過一半(53%)是移動登機牌,並預測到2027年這一數字將增長到75%。

古早登機牌,圖源:CNN

就像是「不存在的火車票」一樣,登機牌也變成摸不著的時代眼淚。去年5月,阿聯酋航空宣布將不再為部分乘客提供紙質登機牌。「每家航空公司都將把登機牌轉為生物識別技術」,旅行顧問約翰·德克爾 (John Dekker) 在接受CNN採訪時指出,這意味著根本不需要登機牌。

為什麼登機牌一定要越做越小,直到完全無紙化?

登機牌廣告曾經被當作香餑餑。2008年,美國五大航空公司首次在登機牌上刊登廣告,其廣告業務代理公司Sojern業務開發主管、前航空公司飛行員協會會長Duane Woerth在接受外媒報道時興高采烈地說,「這是一個絕佳的賺錢機會」。

廣告商可以通過航司掌握的信息快速找到目標消費者,尤其是落地城市的廣告,「他們飛機上看廣告,下了飛機就能消費」。如此精準投放的廣告渠道一度被航司們認為是天要下大錢,當年第一批試用的西北航空分銷和電子商務副總裁Al Lenza曾放出豪言:「這將為每家航空公司帶來數百萬美元的收入。」

從飛機上的小桌板、到餐食的紙盒、到小電視,再到登機牌,看著飛機變成了一個行走的廣告牌,Minyanville網站曾建議航司們應該再努努力,「直接在空姐的衣服上印廣告」。

如今春秋航空確實開始帶著空姐賣貨,只要飛機起飛,光鮮亮麗的乘務員們就變成了主播,在8000米上空為你演繹一場現場直播賣貨。

但紙質登機牌上的廣告如今越來越不賺錢。作為航司的輔助營收業務之一的登機牌廣告銷售(輔助銷售還包括行李費、選座費、機上餐食和娛樂系統等),就算是今年最賺錢的春秋航空,也僅占其總收入的5%左右,國內三大航的輔助收入佔比更少。

美國諮詢機構Market.US預計,2023年-2032年期間,登機牌市場將以 7.5%的複合年增長率到91億美元,其中,移動登機牌在航空登機牌市場佔有41%的市場份額。隨著電子化的快速盛行,電子廣告開始蠶食紙質登機牌的廣告位,NCR在2013年就曾預測,電子登機牌會讓40%的旅客買更多的商品。

而你對手裡這張紙的背面到底印有啥越來越不在意,如今隨便一搜就能看到航司登機牌廣告售賣,一張價格普遍在0.5-1元之間,願意買單的人往往只有少有的品牌聯名和粉絲應援,數百萬美元的時光一去不復返。

今年9月攜程和乙女遊戲戀與深空聯名,推出虛擬登機牌也曾引起熱議,登機牌變成一個套子,帶著各位女玩家和遊戲角色一起「想去哪裡去哪裡」。但真正掙錢、收穫熱度的是今年第三季度凈營收為159億元的攜程,與航司並無關係。

圖源:小紅書@Iron丟丟

賣不掉、無人在意,每多一張紙質登機牌,如果是委託機場代理列印,航司還需要向機場付費,於是在國內航空大多賠錢的背景下,登機牌成為航司降本增效砍掉的第一刀。

無論是讓你自助值機台列印液體機票,還是直接電子化,航司都可以省下大量的人力物力。首都航空在2020年實施了物識別非接觸式系統SITA Smart Path,「乘客只需將臉部作為護照或登機牌即可在機場通行」,據SITA,無紙化登機牌后,一架空客A380飛機處理400多名乘客只需不到 20分鐘。

電子化的車輪沒有放過任何人。看到你的信息,幫你找到位置,工作人員只需要輕輕一刷就完成。輕輕一刷,你的所有信息就在二進位的世界里如泉涌奔流。更快、再快一點,紙質票的審核、手寫、一個個檢查,但凡有一個人慢一點,身後排隊的長龍就會產生爆發的苗頭,一點即爆、一爆就上熱搜,紙質票據誕生的理由被電子化完美取代。

另一方面,博主@城市審丑漫遊 指出票據里藏著現代丑的細節:分行的另一半括弧、對不整齊的數字、錯位的列印,或許是母語羞恥,小票越來越丑。那些好看的票據,再等等,說不定等你老了,真能進博物館。

圖源:小紅書@城市審丑漫遊

只要你不需要留存、記憶,只要你熱愛環保,電子化登機牌就是最好的選擇。而喜歡收藏紙質票的你,一點都不工業化,根本不夠時髦。

我們又期待從電子空間里找到永生,找到存在的痕迹,「收藏這些票據不僅僅是心理需求,也能拼湊出過去的自己」。就如有人去找人工櫃檯列印,還有人買了印表機專門回來再打一次登機牌,當液體透光紙都得不到的時候,另一種機票象徵——縱橫航旅的航線圖,又躋身年度總結。

2025年了,也請允許我們飛慢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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