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環宇觀察
近來美國股市振蕩,原因眾說紛紜, 然而以下觀點已成基本共識:面對美元迴流,美國工資水平上漲,美聯儲為應對通脹預期而提高美國債券收益和準備進一步加息導致資金從股市分流。
美國經濟的這種走勢對澳洲有何影響,套用一句老話:"美國打個噴嚏澳洲就感冒。"近來《澳大利亞人報》知名經濟專欄作家Adam Creighton發表了一篇很有分量的文章,分析了這種影響。(Nation needs to take stock, The Australian February 7, 2018)
Adam Creighton 首先從澳洲債務入手。世界上許多國家的債務遠比澳洲高,例如日本政府全世界欠債最多,但不同的是日本政府的債務基本上都是從本國居民借的,而澳洲的債務很大一部分是外債,目前為9990億澳元,佔澳洲GDP的56%,在1995年的基礎上提高了8個百分點。
澳洲現政府對債務似乎並不擔心,他們不斷強調經濟明朗的一面:去年創造了40萬個就業機會,股市指數不斷上升。
但澳洲經濟並非高枕無憂。
首先,與大多數專家的樂觀預期相反,澳洲去年12月外貿逆差達到13億澳元;
第二, 12月的零售額,儘管有聖誕節,仍然下降了0.5%,月度下降幅度為5年來第二。
美國股市振蕩對澳洲影響更為深遠。美國利率和美債收益率的提升將影響澳洲外債的利息,如果說這種影響是宏觀的,那麼房貸利息變化對很大一部分澳洲居民的影響更為直接。
美元利息的變化也將影響澳元的匯率。澳洲自2012年以來工資增長為2%(結合通貨膨脹指數,很多人工資是零增長或負增長),在這種情況下,利息和匯率的變化會影響國內消費這個澳洲經濟發展的主要動力,去年12月零售額下降就是一個徵兆。
Adam Creighton接下來對澳洲知名經濟學家對外債利息,房貸利息,房價,匯率等方面的觀點逐一做了介紹。
澳洲外債總規模目前略微少於1萬億澳元。根據經濟學家Saul Eslake的計算澳洲去年外債的利息為2.3%,十年前當澳洲外債為5350億時,外債利息為5%。如果恢復到5%的外債利息水平,澳洲每年的外債利息支出將高達200億澳元。
Saul Eslake 不太擔心美國股市振蕩會在短期到中期內影響澳洲的房貸利息。但Warwick McKibbin,澳洲頂級宏觀經濟學家之一,不這樣認為, 他指出其他條件不變,美國國債收益率的變化會傳遞到澳洲,影響澳洲利率。
根據Warwick McKibbin的模型,特郎普的政策可以使美國債券的收益率從現在的水平上提高1個百分點,會對澳洲利率產生70個基本點(0.7%)的影響。
Warwick McKibbin認為3.9%的房貸利率可能很快成為過去。全球性的利率上升會影響澳洲自住房業主和投資房業主。澳洲房貨總量在過去的6年裡從1.2萬億提高到1.7萬億。這些貸款中的一部分是澳洲銀行向外國機構借來的。澳洲房貸的三分之一是在規定期限只還利息不還本金的 interest only 貸款,這種貸款對利息變化猶為敏感。
高盛澳洲的總經濟學家認為房貸利率對澳洲經濟的影響有限。他認為按照預測澳洲房貸在2019年底會上升1個百分點,對澳洲家庭現金流的影響在9億到20億澳元之間,相對於1.1萬億的澳洲家庭總收入,這隻是很小一部分。
對決策者來說,可能更重要的是美國經濟情況的變化對澳洲房價的影響。比較美國國債和悉尼墨爾本apartment(公寓)租金收入,目前美國國債收益率為2.75%,相當低;但如果美債收益率恢復到正常水平的4%,情況就不同了,澳洲公寓投資收益率,考慮利息,地方稅 (council rate),保養費用, 保險費和空置率,可能只有1%,這樣的話國際投資者為什麼還要投資澳洲房產呢,他們可能會賣掉房產抽回資金。
澳州儲備銀行2018年第一次董事會決定仍然保持利率不變,目前的1.5%利率已經保持18個月。儲備銀行行長認為國債收益率雖然上升但仍然在低位,由於全球經濟狀況好轉,一些國家的中央銀行收回了一些貨幣刺激政策,這有助於控制通貨膨脹,失業率也在逐步降低,這些因素都不支持加息。相反在當下如果加息會提高澳元匯率,不利企業投資和出口,對居民生活造成壓力。
澳洲儲備銀行可以在短期內調節控制利率,但長期而言還是要和世界主要經濟體的利息走勢保持一致。歷史上澳洲的利率總是高於美國的。如果澳洲刻意維持低利率的話,當美國利率接近澳洲利率水平時,澳元匯率會降低,上次發生這種狀況時(2002-2003年),那時澳元在50美分處徘徊。澳洲政府雖然樂意看到澳元匯率下降能刺激澳洲出口,但澳洲社會很難接受澳元低於65美分以下,那意味著澳洲整體生活水平的下降。
看了以上Adam Creighton的文章,有一些讀者會問為什麼澳洲經濟會有這種捉襟見肘的局面?下面是本文作者的一些基本解讀:
首先澳洲在國際貿易中基本擔當原材料供應的角色,當國際需求高,貿易條件好時(澳洲出產品價格高),澳洲外貿收入增加,工資水平也會增加。但這種增加不一定使澳洲國際收支平衡,相反可能刺激澳洲擴大機器設備,高檔和一般消費品的進口,從而導致澳洲總體貿易逆差。
這也就是說澳洲人要從國內經濟部分中拿出一部分錢購買外國產品。那麼澳洲國內產出能否支撐這種貿易逆差呢?事實證明很難。
在當前澳洲的政治制度下,政府教育醫療和社保開支非常剛性,難以削減。而且一旦大選來臨,不管是政府還是在野黨都會開出名目繁多的減稅,教育,醫療,工資,社保方案吸引選票,這些方案中的一部分既推高政府赤字又可能對經濟發展起反作用。澳洲政府很難做到盈餘。
各種機構預測澳洲政府債務將從現在的3260億擴大到2017-2918年度的3560億,佔澳洲GDP18.9%。
澳洲家庭過去30年間房貸,車貸和信用卡債務急刷攀升。根據2015年OECD(經濟合作組織)數據澳洲家庭債務與收入之比已從1995年的104%增加到2015年的212%。債務超過收入整整一倍。
澳洲企業主要是中小企業,服務業居多,利潤率不高,少數大企業往往是跨國公司在澳子公司,其資金使用受母公司支配。
綜合上述政府,家庭和企業資金情況,澳洲入不敷出是常態,向外國借債也是常態。
當然澳洲的債務是在高生活水平基礎上的債務。二戰以後,自詡是幸運國家的澳洲憑藉羊毛出口(二戰恢復和朝鮮戰爭時期)鐵礦石和煤炭出口(日本和亞洲四小龍經濟起飛時期)以及90年代初至今對中國各種產品的大量出口將澳洲生活水準推到很高。也許正是因為澳洲地大物博,澳洲人敢於借貸,而其他國家和外國機構也願意借給澳洲。因為國際對澳洲資源的需求總能使澳洲還債。債務壓力實在大時,只要向外國投資者出售農場和礦山,就能渡過難關,因此澳洲國際信用很好,屬於好借好還的。這解釋了為什麼澳洲政府非常重視穆迪,標普對澳洲信用的評級,一旦低於3A標準將被認為是政府極大的失敗,因為那樣的話,澳洲借債的利息會升高。
也許澳洲物產之豐富能保證澳洲不會有坐吃山空的一天,但資源的價值在國際分工的產業鏈中是處於低端的。澳洲要長期的維持高生活水準必鬚髮展高科技高附加值產業,但在這方面,澳洲一直沒有真正的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