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罵澳洲又賴著不走的,到底是幫什麼人?
「澳洲遲早要完蛋!」
當在飯局上第八次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王大餅徹底懵圈了。因為說這句話的Sherry在兩天前剛剛才用Medicare卡做完免費胃鏡,孩子正在精英中學拿全獎,而她家房產五年漲了60萬刀…
像Sherry這種每天叫囂「澳洲末日論」的華人並不罕見,事實上,這種人在王大餅的朋友圈裡多了去了,但冰雪聰明的他注意到了一個現象——喊得最大聲的那幾位,往往正是最不可能回國的人。
更好玩兒的是,他們一邊在朋友圈轉發”澳洲經濟崩潰”的聳動文章,一邊悄悄給孩子報名精英中學的補習班;白天痛斥”澳洲醫療系統要人命”,晚上卻在墨爾本皇家醫院享受著免費診療服務。
這種言行分裂的現象,構成了當代澳洲華人社群最耐人尋味的文化奇觀。
王大餅雖然談不上多麼忠誠於一個國家,但他總覺得英文里有句老話說得很對——「You don』t bite the hand that feeds you」,所以他決定不接Sherry的茬。
但他想知道,為什麼會有這麼多又當又立的人存在。
實際上,想知道這個問題答案的不僅是王大餅,還有墨爾本大學、悉尼科技大學以及澳洲國立大學的許多專家,這些學者們分別在2019~2021年發布的:《澳大利亞華人社會融入報告》(Social Integration of Chinese Australians: A Longitudinal Study)
《社交媒體與移民適應研究》(Digital Diaspora: Chinese Migrants’ Social Media Practices in Australia)
《移民認知失調研究》(The Paradox of Migration: Cognitive Dissonance Among Chinese Australian Migrants)
以及參与調查的數千名華人,用定性數據詮釋了這種文化奇觀背後的深層原因。
首先,這種矛盾心理的形成,要從新移民的文化適應過程說起。
初到澳洲時,很多人都會經歷一個”文化休剋期”,比如超市收銀員要用計算器算個位數加法、有的門診看病要預約等一周簡直不可思議、水管工周末來通個馬桶要400刀……
通常來說,這個階段的抱怨是真實而直接的。但隨著時間推移,當這些移民逐漸適應了澳洲節奏,他們的抱怨卻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從具體的生活不便,升級為對整個系統的否定性批判。
研究人員在觀察社交媒體時發現,這種抱怨往往遵循特定的語言模式。最常見的是”雖然…但是…”結構:”雖然澳洲和牛好,但是真尼瑪貴”、”雖然醫療有保障,但是完全可能等死你”。
這種句式本質上是一種心理防禦機制,先用讓步狀語承認優點,再用”但是”導出真正想強調的批評。更耐人尋味的是比較基準的靈活切換:抱怨物價時對標中國二三線城市工資,討論教育質量時卻緊盯北上廣重點學校。
深入分析這種現象,我們會發現幾個關鍵動因。首當其衝的是社交認同需求。在異國他鄉,負面情緒往往是最快建立情感聯結的方式。當一個人在微信群里吐槽”澳洲教育就是放羊”,立刻會獲得數十個”+1″的響應。這種即時反饋形成了一種奇特的”抱怨共同體”,讓參与者獲得強烈的歸屬感。
王大餅回想來澳洲的第一年,曾經在朋友圈抱怨:「完犢子了,亞超里根本沒有老乾媽,今晚可咋下飯吃啊」,短短半小時后,他就收到了許多國內同學的關心和問候。而初三那年和自己親過嘴的一個女孩子,還發來了200元的微信紅包。
大餅咽下嘴裏的大餅,又想起了後來自己的另一條朋友圈——「物流真是越來越方便了,國內的吃的澳洲現在基本都有了」,而這條朋友圈下面的留言就變了味——「喲,出國了還看得上咱國內的吃的啊,小心小身板受不了添加劑!」
其次,是文化身份的焦慮。隨著在澳時間增長,許多華人發現自己既無法完全融入主流社會,又難以保持純粹的中國身份。這種”雙重邊緣化”的困境,使得他們需要通過強化對澳洲的批評,來確認自己與中國文化的聯結。
就像青春期的青少年通過反抗父母來確立自我認同,這些移民也通過批判澳洲來確認自己的文化立場。
但最根本的原因,或許是移民決策的合理化需求——當一個人花費巨資、歷經艱辛移民澳洲后,如果發現現實與預期存在落差,就會產生認知失調。
為了緩解這種心理不適,他們需要不斷強調澳洲的缺點,證明自己留下是”不得已而為之”,而非判斷失誤。這種心理機制在行為經濟學中被稱為“承諾升級效應”——人們對已經投入大量資源的選擇,會傾向於繼續投入,即使理性判斷應該放棄。
當然,換個角度來看,那些選擇毅然離開的,在經濟學里叫做放棄「沉沒成本」。
最有意思的是,這種文化抱怨還會不斷演變,比如,第一代移民的抱怨強度與其子女的本地化程度呈正相關。當孩子開始用”你們中國人”來稱呼父母時,這些家長在微信群里的抱怨往往會突然增多。
這實際上是某種心理代償——通過強化文化批判,來平衡子女西化帶來的失控感。
對此,王大餅覺得不合理,畢竟這種”口嫌體正直”的狀態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大餅覺得,真正成熟的移民心態,要做思想上的混血——既能保留母國文化的精華,又能吸收新環境的優勢。
打個比方,有時間抱怨”澳洲人效率低”,不如學會了提前預約、做好規劃;與其一味批評”澳洲學校不教基礎知識”,不如欣賞學校對孩子創造力的培養。
沒準兒這種轉變能找到了真正的歸屬感——既能欣賞澳洲晚霞的美,也能坦然指出小區道路該重鋪了。
說到底,選擇在哪裡生活與批評它的缺陷,從來都不是互斥的命題。健康的移民心態應該超越非此即彼的二元對立,在批判與認同之間找到平衡點。
畢竟,我們批評的底氣,恰恰來自於我們選擇留下的決心;而我們對這片土地的愛,就藏在那句沒說出口的”但是”之後。
王大餅吃完了第四碗飯,喝乾凈了第三瓶Corona啤酒,看了看今天請客的Sherry還在滔滔不絕,於是他小聲嘟喃了一句:「這種華人,遲早得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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