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聰: 習近平訪美引發嚴重臉皮問題
對中共當局來說，長久策劃並最終完成的習近平美國美國之行看來確實是得不償失了。
中共黨魁習近平以國家主席的身份對美國進行國事訪問究竟讓中國和美國方面各自取得了什麼真實具體的積極成果，有關各方對這個問題目前依然大有爭議。但習近平訪美在中國和美國所引起或凸顯的臉皮問題已經非常嚴重而明顯。
在習近平返回中國之後，中共還在繼續宣傳習近平的所謂訪美碩果，也導致所謂的臉皮問題更加令人矚目。而且，這個問題在可見的將來也必定會持續困擾中共當局和美國媒體。
本文所謂的臉皮問題的所指是中共官方權威宣傳機構新華社為配合宣傳習近平訪美而開設美國社交媒體臉書（Facebook）特別帳號所引發的政治和倫理道德問題。這個牽涉面子/臉皮的問題對中共當局來說明顯無解。但對臉書公司及其總裁扎克伯格來說，這仍是一個值得努力探索和嘗試的問題。
與此同時，對政治學和媒體研究者來說，描述和研究新華社為習近平開設臉書在中國和美國所引起的種種政治和倫理問題無疑富有重大的現實和理論意義。
問題無解亦有趣
新華社為配合宣傳習近平訪美而開設臉書網頁引起嚴重的問題讓中共當局無法對付甚至是不敢面對。這本應是中共嚴密保守的國家機密，如今卻因為有了互聯網不但無法保密，反而讓外界可以看個一清二楚。
9月24日，新華社通過新浪微博發布簡訊，宣布開設習近平訪美臉書帳號：
“北京時間25日晚，美國總統奧巴馬將在白宮舉行儀式，歡迎正在美國進行國事訪問的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新華社將在推特（注：即美國社交媒體網站Twitter）、臉書、優兔（注：即美國的視頻錄像分享網站YouTube）三個海外社交媒體平台上通過New China統一賬號進行視頻直播和文圖實時播報，記錄下這一歷史時刻。”
從9月24日到10月5日，也就是說，在10多天的時間里，新華社的這則簡訊下面的評論為空白。於是，新華社為習近平開設臉書帳號給它自己、給中共當局、尤其是給中共宣傳部門造成的嚴重問題由此凸顯出來。
這個問題可以有兩種言之成理的答案：（1）中國千百萬網民集體對新華社這則習近平消息如此不感冒，懶得評論，以至於評論數是零；（2）網民的評論如此讓新華社感到難堪甚至恐懼，以至於新華社在將近兩個星期的時間里不得不採取“寧可錯殺三千也不錯放一個”的極端手段，寧肯承受被嘲笑的風險也不肯放行網民評論。
網民評論不同凡響
顯然，第一種答案符合事實的可能性是無限接近於零，而且新華社和中共當局絕對不能承認的。在這一點上，中共當局與中國公眾和國際媒體有難得的共識。
與此同時，從中共當局嚴密的輿論控制縫隙中逃逸出來的網民評論顯示，第二種答案看來更為符合事實，這就是，網民的評論令新華社及中共當局感到極其難堪甚至恐懼：
——已舉報。造謠！國內根本沒有此網站。
——舉報，有人翻牆
——大大，你是腫么翻牆的？？
（注：中共當局為了控制網路輿論，以所謂的“打擊謠言”名義鎮壓異議，並鼓勵網民相互告密，向當局舉報當局所不喜歡的言論；又，臉書網站在中國大陸一直被屏蔽，即被牆/擋在牆外，網民無法登陸，需要翻牆才能看到。）
——什麼是臉書？
——請問臉書是啥東西？難道是傳說中的404網站么？
——包子用的，百姓看不得？
——不是反特權嗎？我們為啥上不了fb?
（注：包子，習近平的外號，源自他2013年年底到北京慶豐包子鋪吃包子秀親民；但他與他的宣傳班子上演的親民秀旋即被揭穿，習近平立即成為笑柄，並獲得“包子”和“慶豐帝”等綽號；又，fb以及下面的FB，即美國社交網路服務網站Facebook的縮寫。）
——習大大也要翻牆嗎？為毛自己都去玩臉書，卻不讓我們玩，這麼封閉我們的思想？
——我想（去臉書網站）為習大大點個贊，可是去不了。誰他媽這麼無恥擋著老子的路？
——GFW給特赦一會唄，讓億萬同胞也去FB給習大大點個贊
（注：GFW，英文Great Firewall的縮寫，中國官方用於信息封鎖的防火牆，又名信息封鎖柏林牆。特赦，習近平8月29日簽署特赦令，特赦四類服刑罪犯。又，據中國官媒報道，“截止10月2日下午5時，[習近平訪美]賬戶已經收集了105萬個贊。”）
——這就叫裝逼。說要和群眾在一起，要了解群眾的訴求。。。微博不開，開了個facebook，說什麼改革我是不信，網路這麼發達，開個微博就能和全國網友交流，非要裝模做樣的帶著車隊去群眾家裡了解民情。。。不是作秀是什麼？
——裝逼給誰看？末代皇帝不是自殺【相關閱讀:安樂死根本安樂不了，別宣傳了】就是被殺！
——看評論，把我笑翻了..哈哈.真是打臉啊
新華社及中共難逃怪圈
中共政權在其統治下的中國大陸屏蔽臉書，中共當局的宣傳機構新華社卻在海外開設臉書帳號為中共黨魁習近平訪美做宣傳，這種做法被普遍認為是無恥。而這種做法可謂中共當局始終一貫的行為方式。
眼下十分清楚的是，在互聯網行時代，中共繼續堅持無恥已經給中共當局帶來了沉重得難以承受的代價。
中國大陸如今流行一句通常用來形容中共官員及中共政權的話，“樹若無皮，必死無疑；人無臉皮，天下無敵。”這話在某種意義上說無疑是正確的，在另外的意義上說無疑也有嚴重的局限性。
新華社不願或不敢放行中國網民有關開設習近平訪美臉書網頁的評論，已經清晰無誤地顯示了這話的局限性——一個人或一個政黨無論如何不要臉皮，臉皮或面子也是繞不開也甩不掉的東西，當事者不想要也得要。對此，新華社可謂深有體會，有苦難言。
換句話說，對任何政權（無論是民主還是專制獨裁政權）來說，臉皮問題從來就不是一個簡單的面子問題，而是政治問題，甚至是可以危及或瓦解一個政權合法性的嚴重政治問題。雖然中共政權可以盡情地不要臉，但卻不能不講、或不能不在乎政治。
於是，奉命為習近平作宣傳的新華社以及中共當局就陷入了如下的惡性循環的怪圈——新華社為習近平在海外設立臉書宣傳帳號，顯示了以習近平當局為首的中共當局及其宣傳喉舌不要臉；新華社封殺網民的有關評論，顯示新華社及中共當局畢竟還是得要臉；新華社及中共當局如此要臉，則更凸顯出新華社及中共當局極其不要臉；新華社即使是想打算徹底不要臉，也不能不要臉，因為這牽涉嚴重的政治問題。
眼下，中共當局和新華社正在這一怪圈中打旋，無力也無計逃脫。
臉書與美國媒體問題
廣義地說，上文所闡述的新華社作為一個媒體機構所產生的臉皮問題也是一個世界性的媒體倫理道德問題。這個問題牽涉許許多多的方面，即使是簡要說起來也會非常複雜。但我們不妨將這個問題簡單化，把它歸結為一個integrity的問題。
英語integrity這個詞在現代漢語中缺乏一個對應詞。由於缺乏對應，現代漢語不得不用“正直”、“正派”、“真誠”、“誠實”、“擇善固執”、“前後一致”、“表裡如一”、“言行一致”、“堅持道德底線”、“拒絕掛羊頭賣狗肉”等等變通表達方式來應付。不用說，有integrity就是要臉；沒有，則是不要臉，無恥。
新華社以及中共當局一直口口聲聲說是要充分保障中國公眾的知情權，但沒有integrity，不能或不願正直、正派、真誠、誠實，言行不一，掛羊頭賣狗肉，拚命壓制或剝奪公眾的知情權、信息權，因此受到中國網民理所應當的抨擊和嘲罵，陷入不要臉的惡性循環不能自拔。
與此同時，力圖進入中國這個巨大市場、又不得不面對中共獨裁政權的美國媒體也一直在艱難地應對integrity問題。而這個問題對臉書的總裁扎克伯克來說尤其突出。
這裏之所以用“尤其”一詞，是因為扎克伯格跟中國有一些引人注目的淵源——他娶了一個華人妻子，他學會了說中文（這一次終於對習近平用上了中文口語），他先前公開而明顯地展示了他急於進入中國市場的慾望，以至於他將中共網路總管魯煒奉為座上賓並讓他坐上了他的總裁椅，而且還展示他在認真研讀並要其臉書公司的員工也認真研讀習近平的著作以便了解中國。
扎克伯格的做法受到許多人私下和公開的非議。但公平地說，這一切嚴格地說來還都上升不到integrity的高度。換句話說，他所做的這一切嚴格地說沒有直接牽涉integrity這個重要問題。
直接牽涉這個重要問題的是他打算臉書以什麼條件進入中國。這不僅僅是他跟中國打交道的時候不得不苦苦糾纏的困難問題，而且這也是所有試圖開拓中國市場的美國媒體（以及自由世界媒體）無一例外共同的問題。
這裏的integrity問題在於，美國的主流媒體都對用戶宣揚它們贊同並促進信息流通，而且它們也是以此謀生；但要進入66年來一直實行信息封鎖的中共統治下的中國，它們就必須面對中共實行新聞封鎖。於是，就產生了是否要堅持道德底線或選擇掛羊頭賣狗肉的integrity問題。
臉書的種種選項
儘管進入中國面對同樣的問題，美國不同的媒體有不同的應對之道。這一切即使是簡單說起來又是會非常複雜，頭緒繁多。但我們不妨再簡單化地說。
簡單地說來，美國媒體的應對之道大致可以分為兩種：（1）為了賺錢，讓integrity見鬼去；（2）為了在中國堅守自己的品牌名聲而堅守integrity，即使賠錢也在所不惜。
微軟、雅虎、彭博新聞社選擇了頭一種應對之道。當年微軟在中國推出Windows Live共享空間博客網頁服務，按照中共當局的指令不准許客戶在自己的博客中使用“自由”、“民主”等字眼。雅虎則順從當局要求，向當局提供客戶個人信息，使中國當局得以對客戶實行以網路言論治罪。但微軟和雅虎最終並沒有因此在中國謀得它們所期望的發展，最後不得不慘淡收場。
彭博社則為了在中國繼續生存而停止進行有關中共高層貪腐問題的調查性報道。但中共當局並沒有為此而對彭博網開一面從而使彭博得以擴大或維持在中國的客戶終端業務，而是對它加強了封殺圍剿，使它維持原有業務都難，也使它的integrity以及與之密切關聯的公信力受到不可修復的損害——在無官不貪的中國，政治和經濟的關係畸形緊密，不能報道官府貪污，它所報道的中國經濟信息還有什麼全面、翔實、深入可言，還有多少新聞價值呢？
在另外一方面，《紐約時報》和《華爾街日報》則選擇拒絕配合中共當局實行信息封鎖或給自己的報道畫地為牢以避免得罪當局，兩家報紙為此付了出代價，它們的中英文網站都被當局屏蔽。尤其是對希望以中文網站的廣告在中國盈利的《紐約時報》來說，它的中文網站被屏蔽之後贏利能力劇減，變成了一個幾乎是純賠錢的網站。
在互聯網公司方面，谷歌先是選擇服從後來又再選擇拒絕服從當局的信息封鎖規定，谷歌網路服務包括網路搜索和電子郵件服務隨後被當局踢出或屏蔽。推特則在2012年年初在其創始人之一訪問中國之後發布公告，表示推特有能力在某一特定國家根據該國要求封鎖特定信息。中國網民認為這一公告是推特在在準備以配合中國當局信息封鎖為條件在為進入中國，網民隨即發出抗議。推特後來也沒有再表示有強烈興趣進入中國。
綜上所述，在試圖推動臉書進入中國的過程中，扎克伯格面臨的是一系列壞的選項。但這些壞選項大有區別。有的是一方面壞（因選擇了integrity而蒙受經濟損失，但可以保全自己的品牌好名），有的是兩方面壞（選擇讓integrity見鬼去，結果是砸了自己的牌子還是不賺錢）。
現在扎克伯格（以及其他試圖進入中國的外國媒體主管）所面臨的挑戰是如何確保在拋棄integrity之後贏利。在這方面，扎克伯格的努力前景顯然不妙——因為他畢竟是一個美國人，他的公司畢竟是美國公司，要說不要臉，要說甘願充當中共封鎖信息的工具，他以及他的公司絕對不是中共當局控制下的中國公司的競爭對手。
以最簡單的不要臉為例，中國的互聯網公司根本不必為封鎖信息、或為用戶在自己的網站上發表言論被當局治罪而表示歉意甚至作出賠償。但雅虎公司就不得不為此作出這樣的表示和賠償。假如臉書進入中國，就必定難免做類似的表示或賠償，除非它變得跟中國公司完全一樣。
但臉書真要是變得跟中共當局控制下的公司完全一樣，它也就失去了存在的價值，因為做同樣的事情中國公司肯定會比它做得更好，無論是在不要臉方面，還是在網路服務產品開發方面——且不說中國公司還在不斷進步，包括不斷創新和不斷山寨，中國的微博、微信哪方面比推特或臉書差？
宣傳問題乃習當局死結
總而言之，新華社為習近平開設訪問臉書宣傳網頁給它自己和習近平當局以及習近平本人所帶來的尷尬和難堪，從表面上看是新華社一幫不學無術、食洋不化的人亂來，本意是要給主子臉上貼金，結果卻是給主子臉上抹糞。
但從更深層來看，中國官媒給習近平訪美開臉書網頁給中共當局帶來狼狽尷尬，這一現象所反映的是習近平上台以來由他主導的中共對內對外宣傳一直是在黑暗中摸索，不斷碰壁。
從大力宣傳“中國第一夫人”又不得不倉皇收回宣傳，到CCTV開設不定期的犯罪嫌疑人公開認罪節目，到宣揚“股市四千點只是改革牛起步”，再到宣揚“警察救市”，再到最近為習近平訪美開設臉書宣傳網頁，習近平當局的宣傳大動作是一連串的大笑話，顯示了宣傳問題是習近平當局的一個死結。
與此同時，習近平當局在中國國內屏蔽臉書卻在國外開設臉書帳號用於宣傳，這種滑稽現象也不禁令人想到一連串具有全球意義的嚴肅倫理問題。這些問題目前可以說大都已經有了確解。根據以往的歷史記錄判斷，臉書仍然在進行的謀求在中國拋棄媒體倫理以換取贏利或競爭力的規劃恐怕只是走死胡同，或在死胡同中打轉。
——《縱覽中國》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