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再罵華人搶奶粉了!澳洲A2創始人:「疫情之後,我希望代購能重新回來」

2021年05月02日 10:44

來源:大澳網

Sandy是個莫納什大學會計系的中國留學生,在去年五月之前,她在微信上用了很久的微信名是「Sandy小姐姐今天還是很忙」,她這兩年在學習之餘做得風生水起的生意從這個名字里便可感受到一斑。她告訴記者,做得最好的是2018年,那一年她用做代購的收入交了自己的學費和房租,還請來探望她的父母到凱恩斯玩了一趟。說起這些,她滿是懷念。

而從去年上半年疫情開始肆虐、墨爾本封城,Sandy的微信名悄悄改成了「疫情期間暫停代購」。

「墨爾本封城了,所有地方都不開門,出去採購是根本不可能了,當時我手上還有一些存貨,基本上都是藥房或者超市打折的時候囤的一些保健品,就賣一下那些囤貨,但物流也跟不上了,有幾個發回中國的包裹都被退回來了,我一直也沒搞清楚是怎麼回事。」Sandy向記者描述去年的情形。

她歪著頭想了想,又說:「物流是一方面,另外當時中國那邊的顧客也比較擔心從海外過去的包裹會有病毒,我囤的那些保健品對他們來說也不是特別急需的東西,所以他們就是能在這時候不從海外買東西就不買了。」

現年26歲的May前年剛從畢業,在一家貿易公司找了份工作,但同時還繼續兼職做代購,對她來說,代購是一份做熟了的好副業,並且曾經給她帶來過豐厚的零錢收入。

May代購的產品包括嬰兒配方奶粉、保健品、化妝品,偶爾也代購奢侈品牌包。

但自去年年初全球開始爆發疫情之後,中國客戶的需求一路暴跌。

「我畢業之前那兩年,一個月至少能賣300桶嬰兒配方奶粉,去年疫情那幾個月基本上就沒賣,即使下半年開始恢復之後,比如說九月份,也只賣出了大概50桶。」May告訴記者。

住在墨爾本東南海濱富人區的Vicky是一個全職太太,陪著兩個女兒來澳洲上學,Vicky的先生在中國做生意,供給太太和孩子們在澳洲衣食無憂。Vicky剛開始只是為國內的親友代買些東西寄回去,漸漸找她的人越來越多,她開始把做代購當成了自己的一份工作。

「掙這點小錢對我來說還是挺有意義的,我會覺得自己不是只會跟老公伸手要錢。而且做代購挺忙的,一趟趟往外跑,還要從早到晚要回復客戶的微信,覺都睡不踏實,我覺得很充實,還順便減肥了,我做了一年代購瘦了10斤,你信嗎?」Vicky笑著說起她做代購的那些經歷。

Vicky並不是從去年發生疫情才開始收手的。「在那之前一兩年,

尤其是有一陣,英文媒體上老說中國代購在超市搶奶粉大打出手什麼的,還有那個漫畫,你記得嗎,一個大熊貓推著超市推車裡面堆滿了奶粉,旁邊的袋鼠媽媽沒有奶粉給小袋鼠喝。

那時候開始我就不太願意去超市買奶粉了,尤其是我住的區,華人比較少,超市裡全是西人,你一個華人面孔在那裡買奶粉就特別顯眼,咳,怎麼說呢,也不知道是我自己麵皮薄還是什麼,我真有些不好意思,每次都跟做賊似的。」

「我老公也讓我別做了,說,你跟那些留學生不一樣,你又不是缺那幾個錢,別出去丟人招人厭了。」Vicky說到這裏,忽然笑起來,「我後來就不做奶粉代購了,

然後我發現超市裡貨架上奶粉越來越充足了,很少出現前幾年貨架上永遠缺貨的現象了。我有時候走過奶粉貨架還忍不住看幾眼,心想,哼,我就不買,我就看著它們過期。」

         年紀輕輕靠做代購實現經濟獨立的留學生Sandy非常懷念代購的黃金時代。「以前常常每天接單聊都來聊不過來,現在可能就是手機一直也沒有人會發信息。」Sandy十分失落地說。

Sandy口中「代購的黃金時代」到底是什麼樣的呢?

2008年,中國爆出嬰兒配方奶粉醜聞,近30萬嬰兒患病,6名嬰兒死亡。從那時起,中國消費者對國產嬰兒奶粉乃至於乳製品和其它食品的信心急劇下跌,從此一蹶不振。

這場信任危機在催生了一種新興的商業現象:代購。最初的代購群體主要是兩類人,一類是來澳洲遊玩的遊客,他們通常將攜帶回國,數量和頻率有限,而另一類則是更為穩定和長期的代購人群——留學生。

過去十年,中國中產階級群體不斷壯大,他們對澳大利亞產品的興趣也愈發濃厚。而中國留學生和新移民群體正在不斷為這些需求服務。澳大利亞廣播公司(ABC)在2019年的一份調查報告《澳大利亞代購產業調查》中聲稱,全澳大約有15萬華人代購,一千家華人代購店,每周從澳大利亞運往中國的包裹數量約為50萬個。

「代購」從最初幾位手提購物籃在超市買奶粉的留學生開始,迅速發展為一個價值數十億澳元的產業。這個產業整合了零售、營銷和物流服務,並在暗中為澳大利亞經濟打開了一道通往中國市場的大門。

A2 Milk是一家紐西蘭乳製品公司,提供A2液態奶產品和嬰兒配方奶粉。2015年3月,該公司以0.5澳元的IPO價格在ASX澳交所上市,之後市值持續膨脹,五年股價上漲了36倍,成功躋身ASX50成份股。

可以說,華人代購和中國市場成就了A2 Milk。僅2018年一年,A2 Milk通過代購運往中國的產品銷售額約為6.56億澳元。難怪A2 Milk前首席執行官Peter Nathan在接受大澳網記者採訪時曾直言不諱地表示:「我們熱愛中國代購!」

澳佳寶(Blackmores)是另一個從中國市場和代購渠道大獲其利的品牌。其代理首席執行官Marcus Blackmore曾告訴澳大利亞廣播公司,中國代購占其銷售業務約25%。

Blackmores首席財務官Aaron Canning則曾公開表示:「代購是由銷售、人脈、品牌宣傳大使和意見領袖組成的一個最大型的網路,無論你的企業有多大或多小,你必須重視他們。」

就連(Australia Post)也加入了如火如荼的代購產業。

嬰兒奶粉、葡萄籽精華、孕婦維生素、羊奶皂、兒童牙膏……在Chatswood的一家物流店裡堆滿了這些代購必選單品,這個場景並不令人感到陌生。但如果說這是澳洲郵政旗下門店時,卻有幾分讓人意料之外了。據《先鋒晨報》報道,這家位於Chatswood的澳洲郵政門店並不提供通常的郵遞服務,而是一家特殊的「中國直郵店」,店裡陳列的免稅商品一經購買必須直接寄往中國。

而在墨爾本東南海邊富人區Brighton,全職太太Vicky在放棄奶粉品類之後,已不習慣閑在家中的她轉為幫國內的老客戶代購奢侈品。

她告訴記者:「早幾年澳洲這邊名牌店裡的銷售根本看不起代購,發現你在店裡拍照就會臉色很難看,甚至把你趕走,後來她們發現本地市場不好做,代購才是她們的財神爺,她們就開始變得很巴結,

主動給給你遞名片,給你介紹產品,還幫你拍照,過節的時候我還收到過名牌店銷售給我寄的小禮物。」Vicky說到這裏,面露得意的微笑。顯然,那也是Vicky的黃金時代。

時間走到2021年,如今,懷念「代購的黃金時代」的並不只是Sandy和Vicky這些代購人員,那些曾經從代購渠道嘗大巨大甜頭的澳洲企業也許更加懷念和惶恐。

過去一年中,由於中國代購市場受到疫情影響,A2 Milk的市值從接近148億澳元暴跌至53億澳元。在居民區各個超市,嬰兒配方奶粉貨架空空如也的景象似乎已成為永遠的過去時,曾經備受代購青睞的A2 Milk目前卻要竭力應對產品供應過剩的問題。

創立於1969年的澳大利亞自然健康品牌Swisse也曾是代購的寵兒,去年上半年整體銷售額下滑36%。

Blackmores則稱,去年以來在中國區的銷量下滑了16%。該公司與去年8月的一份報告還稱,由於2019至2020年財年的凈利潤下跌66%,它們不會再派發年終股息。6月至9月三個月的時間里,該公司股價也一度下降近25%。

在銷量和營收受到大幅下滑的影響下,上述零售業的老闆們坐不住了,紛紛懷念起了代購。A2 Milk創始人之一Geoff Babidge呼籲:「隨著疫情結束,我希望代購可以重新回來。」

Geoff Babidge

孕婦和嬰幼兒護膚品牌Aromababy的創始人Catherine Cervasio也表示:「許多產品都極其依賴代購。」

而Chemist Warehouse的創始人更是一語點破代購對於澳洲零售商的重要作用:「要讓中國消費者喜愛我們的商品,最簡單的辦法就是通過代購這個他們熟悉、使用並熱愛的平台。」這家成立於1973年的澳大利亞連鎖藥店企業,在2015年與天貓國際在北京簽署了獨家戰略合作協議,又於2019年在河南鄭州開幕了中國境內第一家實體店。

貿易下滑的連鎖反應不僅限於代購人員及其客戶,作為服務於代購的最大物流供應商之一,藍天國際快遞公司于去年5月破產。

位於悉尼、墨爾本和的藍天快遞客戶(包括代購和專營店店主)估計,他們委託給藍天快遞的價值80萬澳元的產品和近7000個包裹目前仍下落不明,但實際數字可能更高。

曾經如火如荼的代購產業急劇萎縮,曾經引發巨大社會爭議的搶奶粉話題歸於沉寂,而曾經因受到代購青睞而一飛衝天的澳洲企業由奢入儉難,正在苦苦掙扎。

這些現象的背後,有著多重複雜因素。

去年初開始在全球爆發的疫情當然是一個最為顯著的因素,疫情導致國家邊境關閉,留學生和遊客無法回到澳洲,國際物流受到影響,以及中國顧客擔心海外包裹可能攜帶病毒。

然而,疫情效應只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一方面,前些年澳洲主流媒體對華人代購的一系列負面報道之後,在輿論的壓力下,像Vicky這樣原本就不依賴代購收入生活的人漸漸減少接單甚至乾脆退出了這個行業,而一些留學生畢業后也不願意將代購當作長久之計,轉而從事其它更為社會認可的傳統職業。

另一方面,各種跨境電商平台下場競爭,憑資源優勢嚴重打壓了個人代購的生存空間。當一位中國的消費者發現可以在澳洲郵政天貓旗艦店買到價廉又可靠的澳洲產品時,她為什麼還要與微信聯繫人里添加的那位留學生小代購交涉呢?

很多曾經的代購都在跟記者聊起這個行業的時候用了「夕陽產業」這個詞,幾乎沒有人看好它的未來。

卻也有人是在疫情下才開始決定做代購了。一位名叫「Bay大王」的居住在墨爾本的年輕女士于去年10月發布了她的第一條小紅書:「在墨爾本讀書兩年多,因為疫情被困在家裡將近八個月,實在憋不住了開始幫親戚朋友買東西。」

而一位名叫華瓏瓏的資深代購,則已完成了轉型。「去年3月份的時候我們整個業務是一個斷崖式的下降,後來我們在倉庫裝修了10個直播間,」華瓏瓏說。她邀請個人代購利用她的工作室與中國消費者聯繫,推廣澳大利亞品牌。「國內的消費者非常地喜歡這種模式,所以我覺得這個肯定是一個機遇,」 她說。

像華瓏瓏這樣決定探索出新機遇的代購也大有人在,在他們看來,「代購」這個職業的意味,早已不是一個人拎著購物籃在超市或葯妝店買一籃子東西寄回國那麼簡單,它可以擴展得更廣、更大。

居住在悉尼、被人們稱為「代購女王」的Livia Wang無疑是這個行業的翹楚,她更是先行一步,早已從個人代購完成了很多次華麗轉身。

在接受《澳大利亞人報》(The Australian)採訪時Livia笑稱:「很多人仍然稱呼我為代購女王,我對這個頭銜深感榮幸,但我確實已經將業務轉移到了下一階段。」

言下之意,代購這個名字,只是她起步于微時的往日回憶了。

在過去三年中,Livia和夥伴創立的企業Access Corporate Group已從分銷6個合作品牌發展到現在管理20個併購和投資品牌,每個品牌的收入在500萬澳元至1.2億澳元之間。目前該公司在全球擁有5萬多家經銷商,每年服務於超過1000萬消費者。

「代購女王」Livia Wang

Livia為未來的中國市場提出了KOC的概念——KOC是意見領袖消費者(Key Opinion Consumer)和意見領袖渠道(Key Opinion Channel),通過不同的渠道方式的傳遞,創建「品牌連接KOC觸達消費者」的創新型品牌管理模型。

這個KOC的概念,正是Livia為傳統代購建議的轉型之路。為幫助代購轉型為KOC個體創業者,她創立的ACCESS集團的推出了跨境服務商支持體系,為個體代購提供各種培訓和產品培訓素材,幫助他們在「雙微」、小紅書、抖音、直播等社交平台傳遞產品功效和使用體驗,幫助他們銷售的品牌快速建立起在中國消費者中的認知,幫助代購拓展線上(天貓、淘寶、小紅書等)及線下(國內零售店以及澳洲、紐西蘭諸多線下門店)的多個渠道及資源,幫代購實現銷售轉化。

談起中澳關係對生意的影響,Livia並沒有對未來喪失信心,她表示自己不是政治專家,但她認為,如果一個產品足夠好並在消費者中產生強烈的需求,它就能超越地緣政治的混亂。

她說:「我知道消費者希望在全球範圍內購買到所需的產品。我確實認為,如果需求和供應與產品聯繫在一起,那麼兩國之間就不會存在地域劃分或政治關係。

真的是這樣嗎?地緣政治不會影響消費者行為和相關政策法規的變化?Blackmores首席執行官Alastair Symington顯然持有著與Livia不太一樣的見解。他說,中國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市場,而中澳之間政治緊張局勢的升級是「令人擔憂的」,

Symington先生並且提及,由於印度COVID-19病例的數量激增,該公司向印度的擴展計劃現在處於停滯狀態。顯然,在中國市場份額急劇下滑的情況下,這家公司正在積極尋求替代市場,然而,現實種種令他們的努力顯得困難重重,

Blackmores CEO Alastair Symington

曾經,一隻美麗的蝴蝶扇一扇翅膀,澳大利亞零售市場掀起了一場黃金風暴,史無前例的狂銷勢頭惠及了乳製品、保健品、食品等多個行業,代購的青睞令某些原本業績平平的企業股價大漲,也令一些曾經頻臨倒閉的品牌起死回生。無數人從這場風暴中得益,大可以掘到金礦,小也分得一杯羹。

而當蝴蝶的翅膀又扇了一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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